第一次遇见他,是在海边。 那天我刚刚获得了博士学位,一个人傻痴痴的跑去海边大吼大叫。告诉我父母这个好消息。 我的父母在我14时葬身大海,连同我那九个月大的妹妹。 从那天起,无论我有怎么样开心或不开心的事情,我都会去海边对着大海大声或小声的诉说,我相信我的父母和妹妹会听到。 对于大海,我是又爱又恨。 回归主题,那天我是乐坏了,竟然从一处不高的岩石上往海里跳,在水里扑腾了几下后,想起了自己根本不会游泳,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古人说得好啊:赛翁失马,焉知非富。 看来这次我可以亲自向爸爸妈妈报喜信了。 就在我以为死定的时候,一双健壮的手臂抓住我,把我拉回上岸。 太好了!我不用死了! 谁知那人把我救上岸后马上一个巴掌甩过来,“啪”的一声打得我眼冒金星,还一边气势汹汹的吼我: “年轻人有什么想不看的要寻死!一点挫折都受不起你还是男人吗?!” 咦,看来他是误会了。 我吐了几口水,稍稍恢复了精神,我开始打量着这个救我又打我的人。 他穿着一件海军军官样式的制服,上面还有好几枚金光闪闪的勋章。 他有一张很帅气的脸,虽然湿淋淋的很狼狈,但依然让我感到惊心动魄的俊美,他的体格健壮,有厚实的胸膛,和我这个文弱白净的小书生很是不同。 我是女人就好了。 我晕过去之前,居然这样的想到。 后来的事我记不清了,只记得醒过来时我躺在医院洁白的床上,他坐在一边削苹果。 后来我告诉了他我“自杀”的原因,他听后愣了好一段时间,然后指着我的头直骂我是笨蛋。 后来,在我留院观察的那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来。 他会陪着我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散步,说许多关于他的事。 作为公平交换,我也告诉了不少关于我的事。 我知道他叫庄阳,29岁,在孤儿院长大,曾经是海军上校,现在是一艘豪华游轮的船长。 他说在这个夏天他难得的假期伊始,救了一只因为兴奋过度而跑去跳海的小海鸥。 我说过我的名字是思格,林思格。 他眯着眼睛想一会儿,笑着说:思格,你是只小海鸥呢。 思格,seagull,海鸥。 再后来我们做了朋友,我们一起去吃饭,看电影,逛夜市,去酒吧喝酒。 他很难有空闲,总是随着轮船绕着整个世界跑。 但只要他一有假期,他大多数的时间都会用来陪我。 他是标准的万人迷,坐着不动都会惹来一大堆的狂蜂浪蝶。 他一一打发掉他们或她们,专心致志地陪我一人。 我很快乐,从来都没有过的快乐。 2 阳又要出海,这次是去德国。 又有漫长的一个月时间我要一人度过。 像往常一样,我到码头跟他道别,他给我一串钥匙和一个地址,带着诡异的笑容上了船。 我按照地址找到了一栋高级公寓,有花园有游泳池有高尔夫球场,又大又漂亮,是我的白鸽笼子不能比的。 我用钥匙打开了a座二十一楼5号房,首先涌入眼底的,是一幅巨大的浩瀚大海的油画,深深的海蓝,我有种被大海温柔包围的感觉。 只是,这房子乱得不像话。 我自动自觉的帮他收拾了七国大混战一样的房间,丝毫没有感觉自己已经严然是人家老婆的这种行为有多怪异。 看得出他很喜欢蓝色,尤其是那种如大海般深沉的蓝。 也对,他说过他热爱大海。 在这一个月里,我仔细地帮他重新打理这间房子。我有钥匙,却从不在这里过夜,我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总觉得少了什么空荡荡的一样。 我又去了一次我们相遇的那个沙滩,我走在细细的沙上,看各色的贝壳和充满生机的小东西。 有一天我捡到了一枚很漂亮的贝壳,象牙色的坚硬外壳,上面有一点一点呈喷发状的蓝色雪花,覆盖着细细的裂纹,是年年岁岁留下的蹉跎和沧桑。 我很宝贝的把它握在手心,海风吹来吹起我的额发,远远的传来“呜呜呜”的巨大声响,有轮船在靠岸。 我不由自主的扬起嘴角轻轻地笑。 快了,快了。 我听见海鸥是这样说的。 快要回来了。 我握紧了手心的贝壳,似乎想通了什么,心底一片澄明。 傍晚的海边真的是很美丽。 他回来的那一天,我就坐在他家的沙发上等他。 他一开门,我就指着他的鼻子开骂: “你都不是小孩子啦!怎么连自己都不会照顾?你都不知道你家有多乱啊,害我……” 我还没说完,他就冲上来一把抱着我,紧紧的紧紧的抱着。 他把头埋进我的肩窝,低声笑着: “很贤惠嘛,娘子。” 我羞红了脸,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大叫: “呸!我一个大男人,才不是你的娘子!” 他把脸抬起来,很认真的看着我,说:“你也知道我都快30岁了,是时候安定下来了。” 我呆呆的看着他,他的眼睛很深邃,很漂亮,是那种很深很深,深得近乎墨黑的蓝。每一次看,都有种灵魂会被吸进去的错觉。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在我面前打开。 黑色的柔亮的绸子上,是一枚白金的戒指,正中间镶嵌了一颗浅浅的蓝色的钻石,那是像天空一样的,剔透明亮的蓝。 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一模一样的。 我站着不动,乖乖的顺从的让他给我戴上那枚戒指。 “你是我的了。”他开心的说着,他低下头,落下一个吻。 温柔的,像平静时的海。 我张开口,迎接他的吻。 我们滚倒在沙发上,更加热烈的亲吻。 他的吻越来越热烈,动作也越发的激烈起来,像掀起了翻天巨浪的海洋。 我闭上眼,用感官去享受,他带给我的疼痛又甜蜜的爱情。 “我爱你。”剧烈的动作中他亲吻着我因疼痛而皱起的眉心,一遍又一遍的说。 我抓紧他的手臂,呻吟着回应。 “啊,我……我也是……” “是什么啊?”他恶劣的问。 “嗯嗯……是、是……我、啊……我爱、爱你!” “很好,乖孩子。” 我在他的家里住下。 我很幸福了,我希望就这样一辈子都不要变。 3 阳还是要经常的出海,我不喜欢他离开我,我厌恶在半夜醒来时,身边空荡荡冷冰冰的感觉。 我有了一个想法。 他又要出海,这一次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到码头送他。 我站在人群中看他焦急,担忧又害怕的样子,看他一次又一次的打手机找我,看他被人死死拽着上了船。 我乐呵呵的笑着,自认也是过分了点。 不要紧,待会儿好好补偿他一下就好了。 我拎起我的行李,走去我的新工作地点。 我的新上司是个很挑剔的人,很难满足。 忙前忙后的开始工作,等到终于可以休息时,已经是深夜了。 我的新上司在轮船甲板上看到我时,一脸的惊愕和难以置信。 我抱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啊,他那个样子是我从来都没有看过的呆啊。 阳愤怒的向我走来,一把揪起我拖进他房间。 “你干什么啊?”他大吼,“你知不知道我找不着你时我有多急吗?如果不是有人拉着我我差点就弃船来找你了!!!” 我听了也吓了一跳,我没有想过他会急到这种程度。 于是我乖乖地站着让他骂了一个小时,一边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他气消得差不多了,才叹着气把我抱在怀里,问我:“你来做什么呢?真拿你没办法啊……” “我来陪你啊。”我理所当然的说。 “我已经厌倦在陆地上等你回来了,我要和你在一起。” 他看我很久,喃喃说道:“傻瓜。” “傻瓜,你是怎么上船来的?” “我啊,我把原来的工作辞了。”我窝进他怀里,咯咯笑道。 “你疯了,你学历那么高!”他又在我耳边嚎叫。 “先生,你以为我来船上打杂的吗?我现在是这艘船的客务总管啦。” 我在他怀里钻来钻去,他一把把我按在床铺上。 “早上的事你要怎么赔我?”他不怀好意的笑着,双手在我身上乱摸。 我拍开他的魔爪,拿出一个小瓶子。 小小的玻璃瓶子里装了一半细细的白沙,白沙上是我在沙滩上捡回来的那知贝壳。 “给你。”我递给他。 他接过了,小心翼翼的放在柜子里,然后坏坏的说:“就这样不够哦,”他的笑容越来越不正经。 “加上你还差不多……” 我抱着他的头,轻轻的喘息着。 好啊,送给你啊…… 把我自己整个全都送给你了。 我们的船有一个很伟大的名字--apollo。 是传说中太阳神的意思。 我们乘着这艘船几乎游遍了全世界,我们拍下了许多的照片。 我最喜欢德国,阳也是。因为那里的海,好漂亮。 有一天,我在甲板上吹着风,突然想起那艘号称永不沉没的传奇游轮,无缘无故的一阵心慌。 我害怕了。 大海不是个可以永远安静祥和的地方。 阳不动声色的从后面抱着我,我放松身体,挨在他的胸膛里。 “阳,我们走吧。”我说,“离开这艘船。” “为什么?你不喜欢apollo吗?”他问。 “不,不是……”我看着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握紧了他的手。 “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要再出海了。” “你害怕了吗?”他以为我在开玩笑,不甚认真的反问。 “是!”我转过身,我直视他的眼。 “我是在害怕!我的父母,他们就是死在海上的,留下我一个人……我不要你也一样!” 我知道我很自私,阳热爱着大海,在海上飘泊历险是他的梦想。 可我宁愿我自私一点,我也不要让这到手的幸福变成泡沫! “好……”阳温柔的说:“我答应你,这次之后我们就一起辞职吧。” “对不起……”我贴近他的心口,静静的听着那有力的跳动声。 “阳,我们辞职后就到德国的海德堡去,你也喜欢那里对不对?” “那里也有很大很大,很漂亮的海,你还是可以和你热爱的大海在一起的。” “我们在那里的海边上开一家小店,夏天卖刨冰,冬天卖咖啡,傍晚的时候就一起去看海……” “好好好,我统统都答应你。”他亲亲我的眉心我的眼睛我的鼻子,体贴的说: “我还要带我的思格到荷兰去结婚,买一大捧的郁金香送给你。” “你说话要算数。”我哽咽着说,用力地抱紧他。 “一定,我不会骗你的。不要哭了,像个小孩子。” 夜晚的海风刺骨的寒冷,我心里却盛满了满满的暖意。 他在我身后紧紧的抱着我,紧得像是一辈子都不会松开。 “你一定要好好的捉牢我,一辈子都不可以放手,一辈子哦……” “好。”他的吻落下来了,有着大海的味道。 我们会幸福的,一定会。 我是如此坚定的相信着。 旅途进入最后的阶段,船上的工作紧张起来,我每天都忙着张罗客人的行李和各种的手续,而阳则要随时注意着天气的变化。 有好多天都没有拥抱过了,见了面只能微笑着点点头,最多也只是趁没人看见时交换几个小吻。 真的好寂寞,好想好想他啊。 不过不要紧的,这次过后我们就可以长久地厮守了,在德国美丽的海岸。 天气预报说了今天会有雨,不过不会很大。 入夜后,海风大起来,客人都陆续地回了房间休息。还有一天,我们就可以回到陆地上去了。 在他的房间里,我靠在软绵绵的沙发上喝着酒,他的头枕在我的大腿上,闭目养神。 透过明亮的落地窗,我看见微微起伏的海面。 很快的,我就不用再害怕你了。 我低下头,吻吻他的发丝。 他感觉到了,唇边挑起一个笑。 外面是湿冷的一片汪洋,房内,正值春光融融。 这时候,传来慌乱的脚步声,然后有人死命的拍着门。 “船长,船长!出事了!” 他下了床,我翻个身,继续睡。 阳像是出去了一下,不久后又返回。他在我额上落下一吻,然后抓了衣服冲出去。 我从床上坐起,深感不安。 我连忙穿好衣服,跟着跑出去。 走道里居然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气味,我很清楚,这是煤气的味道。 发生了什么事?我越来越惊慌,加快了脚步向底层走去。 一路上都是刺鼻的气味,越是靠近最底层,气味就越是强烈。 最后,我看到了,在发动机室的前面,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只打火机。 阳与那男人面对面的站着,旁边还围着好几个,随时准备着要扑上去。 阳努力的想要说服那个男人,男人很激动,他大吼大叫着要全船的人和他陪葬。 我好想大喊让他快走,快点离开这里!可是我不能,这艘船上除了我的阳外还有许多的生命,他不会抛下他们。 所以我只能站在一旁,焦急的看着一切。 啊!那些人扑上去了!他们去抢他手上的打火机! 阳也冲了上去,他使劲地想要拉开那群人,他愤怒的吼道:“你们疯了!他精神很不稳定,我不是说了要你们听指令吗!” 好几十个人都扭打在一起,我惊慌极了。 其他的人一点都不重要!阳!放手吧! 我扑了过去,用力的想要掰开他的手。 我们走啊,一起走。 我们要到德国去啊,你说过的,会带我去。 带我去看海。 混乱之中,不知是谁的手滑了一下,那个已经完全接近疯狂的男人抢回了他的打火机,然后是很清脆的啪的一声,我看见鲜红的小火苗跳了跳。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拉着向外跑去。 身后,热浪滚滚而来,我回头看了看,一团烈火向着我扑来。 “阳!阳!”我喊着,拉着我手的人加重了力度。 “不要怕思格,我会带你离开。” 阳带着我跑上了甲板,那里也是一片的混乱,人群尖叫着,暴露出人性最凶残的一面。 我们越过重重人海,阳带着我,纵身跳进大海。 我不会游泳! 掉进水里时我悲哀的想到,巨大的冲力让我眼前一黑,被卷入了深沉的黑暗里。 “思格!思格!” 我醒过来时,人飘浮在海面上。 阳一手抱着我,一手抱着一块浮板。 他担忧的看着我,我对他露出微笑。 情况很糟糕,船沉没了。我们的身边,偶尔有一两具焦黑或苍白的尸体漂流而过。 “下雨了。”我轻轻的说。 海面上落下的雨比陆地上的要寒冷上一百倍。 “有没有受伤?害怕吗?”他问我。 我摇摇头,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 “有你在,我怕什么?” “这就好。”他松口气,他低低的说:“这就好……这就好……”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我快要听不见。 “阳?阳?你怎么了?”我吓坏了,不停地呼喊他的名字。 “我、我会遵守……诺言的……”他气息微弱的说:“我会带你去德国,去看海……”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我哭了,拼命的拍打他的脸,想要让他清醒过来。我这才发现,他的额头上不知被什么划了好大的一道口子,血不断地从伤口涌出来。 我吃力地撕下衣袖为他包上伤口,他模模糊糊的叫着:“思格……思格……” 他握着我的手慢慢的就要松开,我怕极了,我抽出我的手,反握着他,我们手上相同蓝色钻石闪闪生辉。 “阳,阳……”我小声的喊着他的名,我伏在他耳边,诉说着我们的梦想: “阳,坚持下去。你答应过的,你要带我去德国,你要和我在海德堡的海岸上开一家小店……你说……我们会在夏天卖刨冰,冬天卖咖啡,傍晚的时候,你就带我一起去看海……” “嗯……”他听到了我的话,泛出笑容。 于是我更努力的,构想出更多更美好的幻想,企图唤回他的依恋。 “我们的店要用蓝色的油漆油满整个墙壁,还要有白色的窗纱,还有旧式的咖啡机,你说的,这样煮出的咖啡才会好喝……对不对?对不对?” 他没有回应我了,我疯了一样的喊:“骗子!你说过的你答应过的!你不要留下我啊……” 我呜咽着,连你也要离开我吗? 一个人,好寂寞好寂寞的…… 突然,他像是用尽了力气的伸出他的手,拭去我滑下的泪。 “怎么又哭了……不要哭啊,思格总是像小孩子一样,哭得我好心痛……” “呜呜呜……”我哭泣着,抱紧了他。 我看着他又合上双眼,只剩浅浅的气息。 我微笑着,亲吻上他冰冷的唇,松开了我的手。 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 所以对不起了,我是很自私的人。 庄阳会是遵守承诺的人,但林思格不是。 “抱歉,不能和你去德国了。” 一个浪打过来,我慢慢的下沉。 海水很冷,可是很漂亮,透过海水,可以把很多东西看透彻。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才有那么多的人情愿死在你怀里。 隔着透彻的海水,我最后一次注视这个我深爱的男人,我要留下你了,真对不起…… 原谅我…… 请你一定要幸福,连同我的份,去实现我们的梦。 这片大海里有我的爸爸,妈妈,妹妹,我想我不会寂寞,就是一定会很想很想你。 依稀间,似乎有回到我们最初相遇的那一天。 天空是苍蓝的颜色,有一望无际的海洋。 你说你爱我,我好高兴,你知道吗?其实我第一眼就爱上你了。 你说要带我到荷兰去结婚,送给我一大捧的郁金香。 你说你要带我去德国,你要和我在海德堡的海岸上开一家属于我们的小店。 你还说我们会在夏天卖刨冰,冬天卖咖啡。 然后在傍晚的时候,你就带我一起去看海…… 我微笑着,沉入海底。 德国,海德堡--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海边上多了一家小店。 店里用蓝色的油漆油满整个墙壁,有白色的窗纱,和旧式的咖啡机。 店主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他有着帅气而刚毅的脸,高大挺拔的体格和古铜色的皮肤。 他不常笑,但很亲切。 他做的刨冰很棒,他还会泡咖啡,很好喝。 他会在黄昏是到海边散步,默默的看着大海。 他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枚闪亮的戒指,镶嵌着晶莹剔透的蓝钻石。 店里来来往往过许多人,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店主的过去。 每当有人问起,店主就会笑笑,然后透过落了白色窗纱的玻璃窗,望向外面的大海。 他像是个迷,甜蜜地吸引着每一个人,犹如深深的深深的大海。 晚上的十二点,店里的工读生走了,店主在吧台前煮着咖啡。 旧式的咖啡壶,很古老,像是在想念着一个人。 店主煮着咖啡,平静的微笑。 店外,狂风暴雨。 有人拍门,很急躁。 他去开门,门外站着个年轻的东方男孩子。男孩子个头小小的,脸庞干净秀气,他带着甜甜的笑容,抱着个行李箱。 男孩子浑身湿透了,薄薄的衬衣贴在身体上,有点过长的头发湿湿的粘在脖子上,还在滴着水,活像一只从海里爬上来的小海妖。 “对不起,我遇上风暴走不了,能让我避一下吗?”他用不怎么熟练的德语说,“我明天一早就会走了。” 店主点点头,侧过身让他走进店里,然后递给他一条毛巾。 “擦擦头发吧,不然会感冒。”他用中文跟他说。 “哦,谢谢。”他愣了一下,才接过来,咧开嘴笑。 “原来你会中文啊?” “要咖啡吗?”店主问他。 “嗯!”他快乐的点头。“要牛奶多一点啊!” 男孩子说得很可爱,店主也不禁微笑起来。 店外,狂风暴雨没有要停歇的样子,依旧下的狂妄。 小店里却是温情而和睦,男孩子和店主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闲聊。 男孩子注意到店主手上的戒指,他问店主:“另一只呢?戴在谁手上?” 店主有些诧异,他说: “你看得出这是一对的?” “啊,因为它看上去就好像很寂寞的样子。” 店主抚摸着手上的戒指,目光顿时疼痛起来。 “是一对的,我特意为了他去定造的。” “那……”男孩子小心翼翼的问。 “我……弄丢了,在海上……找不会来了。” 男孩子喝着咖啡,看窗外狂风大作的天空,他说:“店的名字是‘seagull’,英语上就是\‘海鸥’的意思吧。\” 他浅浅的笑着,眼里流动着奇异的光彩。 “你在思念谁呢?” 店主猛地抬头,看着他。 男孩子说:“我们都是那么寂寞的人,寂寞到连思念都不被允许。” 店主放下他手上的杯,他恬静的问着男孩:“那么寂寞的小孩,你会愿意听一个故事,一个很老土的故事。” 男孩子的笑像春光和煦,他说:“荣幸之至。” 男孩的脖子上戴着银制的十字架,银白的颜色在柔和的灯光下流动,那是人类向神忏悔的标志。 清晨时分,大雨终于停了。男孩拖着行李走出小店。 “我会记住的了。”他说,握紧了手心。 “谢谢,”店主说,“不用说再见了,不会再见的了。你要回家了吗?” 男孩明朗的眼神灰暗下来,不过很快的,他有振作起精神。 “等我变得更成熟的时候我就会回去。”他说,并露出灿烂的笑容,“回到我爱人的身边去。” 然后他伸出手,说:“我叫卓念,很高兴认识你。” “庄阳。”店主也伸出他的手,握住他的,“我也是,很高兴认识你。” 不久之后,店主死了。 他很平静,嘴角还有微微的笑容。就像他给人一向的感觉,大海般的平静安详。 他的拳头握得紧紧,人们掰开后发现他握着的是两枚一模一样的戒指。 白金的戒指,正中间镶嵌了一颗浅浅的蓝色的钻石,那是像天空一样的,剔透明亮的蓝。 他们还发现,店主从不让人进入的房间的墙上有着许许多多大小不一的相框,里面放着很多的照片。 照片上是世界各地的美丽景色,挂满了整个房间的照片就好像是全个世界的微小缩影。 照片上是店主和另一个年轻的男子,那个年轻的男子长得很漂亮,在每张照片上,两个人都紧紧的偎依着,仿佛世界上没有任何力量能分开彼此。 年轻的男子笑得非常的幸福,快乐,就像是那些掠过海面的海鸥般空灵秀丽。 照片上,两个人交握的双手都戴着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 蓝色的宝石,在明媚的阳光或皎洁的月光下铄铄生辉。 他的爱人带走了他,人们都这样说道。 三年前的一个晚上,在离这里遥远的一片海域上,一个精神失常的男人炸毁了一艘船,然后从那天起,他失去了他的爱。 旭日初升的海面很平静,雪白的海鸥掠过,不留下一点痕迹。 “好啦,故事说完了,好孩子快去睡觉。”我叹口气,放下手中的书。 “喂喂喂,小念小念,你写的这个故事是真的吗?”小如问我。 我笑而不答,扮作高深莫测。 我搅动着杯中的咖啡,看洁白的牛奶在深褐色的咖啡里融开,渐渐消散。 “牛奶下这么多,你是喝咖啡还是喝牛奶啊?”小如生气了,气鼓鼓的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咖啡的香气,再满足的大大喝一口。 嗯,还不错啦,不过我还是怀念在德国海岸边喝到的那个滋味。 见我不理睬他,小如又不依不扰的撒娇,真是受不了的可爱。 “小念小念,你告诉我啦~”他拉着我的手使劲的撒娇,音调软软甜甜。 “你老公怎么教你的啊!长这个样子就不要老缠着别的男人!很容易擦枪走火的好不好!” “他管我啦!小念小念,你快说嘛~” “好啦好啦,我说我说。”我无可奈何地苦笑。 窗台上,有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子。 小小的玻璃瓶子泛着柔润的光泽,里面装了半瓶子细细的白沙,沙面上有一枚象牙色的,带着一点一点呈喷发状蓝色雪花的贝壳,它沧桑的裂纹,像极了一道心型的伤疤。 我微微笑,说: “当然……是假的啦!” (责任编辑:qingq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