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标准的90后的女生,泼辣,蛮横,不讲理。但是我偏偏喜欢上了她。她的与众不同使我要求自己必须给她同样与众不同的浪漫。
她周三给我电话,说周末不能跟我一起吃晚饭了,要去深圳出差,明天就走,去一个星期。她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公司临时决定——当然不是她情愿的。
我还没来得及遗憾,突然就有了一种莫名的兴奋从心底里悄然升腾,这份兴奋完全来源于她的离去,口里对她说“去吧,去吧,没有关系。我怎么会怪你呢”,心里早已有了更好的打算。我知道机会来了,机会就在她即将前往的深圳。让每天一封特快专递的情书、每天一束异地送达的鲜花,以及每天三个小时没完没了的长途电话这些被大家反反复复用滥了的小儿科见鬼去吧。这回,我要让她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
“浪漫到心痛”之一
前不久,有消息传来,一个在台北一家网站做“内容总监”的年轻人失恋了。这很正常,大凡干“内容总监”的人一般有三个特征:其一,聪明绝顶。满脑袋创意有如长江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取之不尽,于是年轻有为。这很吸引女孩子;其二,收入颇丰。网络业创造了一批青年新贵。这是一个让上辈妒忌让同辈羡慕的行业,对于子,这已经超越了吸引,是诱惑;其三,没有私人时间。据统计,现在所有网站的内容总监平均每天睡眠时间不会超过六小时,其他时间除去吃饭、喝水、上厕所抓紧时间发一会儿呆以外,只能够一味地面对电脑。赚钱需要付出代价,这是一个致命的问题,意味着这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男人根本抽不出时间去陪伴仰慕他的女孩子:“我们不要天天见面,却要天天。我们要天天相恋,却不要共同的房间。”可是,对大多数女孩子来讲,寂寞比贫穷更可怕。贫穷时,她可以跟你共患难;寂寞时,她就可能红杏出墙了。
我要讲的那位台北市的“内容总监”先生同样面临着这个问题。当他向女朋友求婚的时候,对方看着他,似乎想证实面前的这个在别人看来非常难得的男人跟她记忆中的男朋友是否是同一个人。他们最近的一次见面已经是20天以前的事了。“你还好意思来求婚?”女孩子终于忍无可忍,终于将他的优秀与财富暂时抛在一边,理由是:“你一点儿都不浪漫。”
总监先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放弃对方,另寻一位“温柔可人,贤淑大方,面容姣好,身高一米六五,但不崇尚浪漫的女性”;要么就是在对方还没有彻底忘记你的容颜、还没有及时投向别人怀抱的短时间内,学会浪漫并百分之百无折扣地表现给她看———哪怕是临时抱佛脚,表演也行。
总监先生选择了后者,开始恶补浪漫功课。首先每天请两小时的假,给她打电话,目标是把这辈子该说的、能说的、想得起来的、书上写的甜言蜜语堆积起来,在一个星期里面倾囊而出,不管她能不能接受好不好消化。然后,每天限时速递一枝盛开的玫瑰花,定时定点风雨无阻。
我的“浪漫故事”之二
第二天,她去了深圳,那个由渔村进步而成的需要特别证件才可以进入的美丽小城市。她乘坐波音747离去。
我没有去送她。
我坚持每天晚上给她打一个电话。
其实,爱情本身没有什么浪漫可言,浪漫是人为制造出来的,恰如感情也需要制造一样。有人害怕是因为害怕以后几十年两个人的朝夕相处,就那样看着一部又一部的电视连续剧让自己渐渐老去,“相处是困难的”。年纪在变、社会在变、环境在变、个人的审美情趣在变、对周遭的认知态度也在变,30岁一个样、40岁一个样、50岁又一个样,怎么就能保证爱不变?爱一直在变。
我是懂得这道理的人。我决定在我与这个女孩子之间制造一些崭新的浪漫。
她去深圳已经两天了。今天是星期六,现在是晚上七点钟,北京已是夕阳西下,太阳像下班的人群一样,以最快的速度往下坠落,红红的晚霞维持不了多久,天就快黑了。
我打电话给她。
“我在房间看书,”她懒洋洋地说,“怪无聊的。”
“我来陪你吧。”我说。
她笑了,笑得很开心,道:“少来,尽说好听的。”
“对了,”我问她,“你住哪里?”“阳光。”
“真的?”我欢呼了一声,“上次我也住那儿。你住哪个房间,不会跟我住的一样吧?”
“不会那么巧吧,”她说,感觉得到她也有些激动,“1706。”
“差一点儿。”我说。我得承认,我故意说谎,我根本没有去过深圳,只是听说过那里有一个“阳光大酒店”。我是在骗她,这善意的欺骗是我制造浪漫的一个必不可少的重要环节。
“先这样,我有点儿事,两小时以后再打给你。”我没多说话,挂了电话。这叫做欲擒故纵。抬头,我已经站在了北京首都机场。
“浪漫到心痛”之二
这是“总监先生”浪漫计划的压轴大戏———
周末的早晨,当女孩子醒来,张开双眸,一边回味着他昨夜电话里的话语,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部好莱坞电影里听到过,一边慢慢地推开窗棂,习惯地随意地往窗外一望,旋即惊呆了。收入眼底的不再是昔日的单调与乏味,而是一夜之间脱颖而出的一幅巨大广告牌,上书:“嫁给我吧。”
女孩子迅速捂住自己的双唇,没让自己叫出声来。四个字“嫁给我吧”,多少男人想说的,多少女人想听到的,多少世纪始终不变的最朴素的誓言。女孩子顿时感觉一种叫做幸福的热流油然而生,穿过温暖的心底,直直冲向双眼,化作两行泪水,夺眶而出,流淌着,打湿了脸颊,止不住。这是真真切切的感动。她转身跑出去,一开门,只见那个不浪漫的家伙就在她的门口,左手一枝,右手一枚戒指,站在那里,朝她微笑。
戒指在一抹漏进楼道的朝阳的沐浴下,泛起耀眼光芒。还要怎么样,够浪漫了吧。她被他的浪漫征服了。他们结婚了。她不可能作出别的选择。他们没有去巴黎度蜜月,因为他太忙。他依然在做他的“内容总监”,她不再批评他的不浪漫。浪漫有时跟存款差不多,一笔巨额款项存入银行,本金不动,吃利息就够了。他依然没有时间,他的妻子就靠那块广告牌的利息享受着每一天她渴望的浪漫。
我的“浪漫故事”之三
常常有人抱怨,我该做的都做了,可是,她还是责怪我不懂浪漫,不领情。我会这样告诉抱怨者,检讨自己吧,对方没有错,是你做得还不够好,真的。检讨自己吧。
我坐上了前往深圳的飞机。宽敞而舒适的波音747。
到深圳,已是晚上十点多钟,我的一个朋友带着事先办好的边防证接我入关。第一次看到了具有传奇色彩的深圳,深圳的夜色是杂乱而亮丽的。没有时间和这里的夜色作更深的接触和交流,我的朋友把我送去阳光大酒店。
我一面想像着她见到我的欣喜,一面拨通了她的电话。
“我在房间看书,”她懒洋洋地说,“怪无聊的。”
“我来陪你吧。”我说。
她笑了,笑得依旧很,道:“少来。”
我尽量将自己的语调调节到正常,不让内心的兴奋不小心蹦出来。跟她闲聊着,我已经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五星级酒店。
我就要见到她了,她就要见到我了。她会怎么样,她一定会惊喜地跳起来,扑在我的怀里。我想。
说不定她会吻我,应该的。说不定她会流泪,也许。
为了不让移动电话中断从而影响了浪漫的效果,我没有乘电梯,我走上去。1706的意思是17楼06号房间。我说着电话走上17楼——为什么电梯总会屏蔽呢?我走得很慢,不能太快,以免喘息声传到电话的那一头。
我在电话里跟她闲聊着走上17楼。1706,终于到了,用去了21分钟40秒。我停下来,平静一会儿,真的很累。但我就要见到她了,她就要见到我了。
我敲门。
“你等会儿,”电话里她对我说,“有人敲门,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是谁。”
她放下电话,我隔着门清晰地听到她的一举一动。她穿鞋,她喝了口水,她说了声“来了”,她走过来。她没有从猫眼里向外张望,她开门。
我紧张,我的呼吸有些急促。她开门。门开了。
我看见她的样子,和前几天没有什么两样。
她愣住了。
她没有扑向我的怀抱,她愣住了。她没有流泪,她愣住了。她甚至连“怎么会是你”都没有说,是我自己主动走进1706的。她坐在我对面,就望着我,愣愣地,半晌,才说:“你真逗。”
我只好强装笑颜,问她:“很意外吧?吓一跳吧?没想到是我吧?”
“你高兴吗?”我问。
“你真逗,”她说,“跑这么远来,就是为了让我一下?”
我们在没有拥抱、没有接吻的状况下继续电话里的闲聊,电话里的兴趣盎然在面对面的时候显得索然寡味而且多余。我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大概真是把她吓住了,把她往日丰富多彩的可爱与天真都吓跑了,一点儿都没有留下。我不能指责她不懂浪漫,我检讨自己,是我做得还不够好,这不怪她。
“你就在这儿住吧。”她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恢复了以前的烂漫。这句话让我备感欣慰,一颗直往下坠的心又提了起来。她让我在这个房间里住下来,这是她自己的房间,房间只住她一个人。总算没有白来,我恢复刚才的紧张。看来,她花了一些时间,体会到了我的一片苦心,体会到了我的一片痴心。看来,她终于接受我了。
我有些冲动。
我在心里想,这将是一个怎样的夜晚呢?这将是一个开端,一个新的开端,将成为我和她关系发展的重要环节。一个里程碑,一个纪念日。今夜,我来对了,浪漫万岁。
“我到隔壁同事那儿去睡。”她说。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她真的没有注意到我的反应。我说不清楚当时的反应,是尴尬吧,是难堪吧,还好,没有失态。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临出门,没忘补充了一句:“我同事也是个女孩儿,一个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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