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走笔

元宵节走笔


发表日期：2006年2月13日   作者：山高水远


元宵节又叫上元节，有的地方也称之为灯节，因为自唐朝起，上元夜观灯就已渐成风俗。



  在中国人的习俗里，旧历的新年是一直要延续到元宵节过后才能真正结束的。在北方，不少地方甚至还存在“只要正月都是年”的说法。按此，广义上的过年已经把时间拉长到了整整一个月。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在广袤的北方大地上，民间大都有着过“二月二”的习俗。在农历的二月初二这天，铺天盖地的鞭炮声会再次响彻云霄，这才是过年的真正尾声。在乡间，许多人家会把过年时蒸好的白面饽饽一直保留到“二月二”，在鞭炮齐鸣的时候，再次拿出来当作供品。



传说中，“二月二”是龙抬头的日子。翻开历书看看，一般的年份里，“二月二”也大都在惊蛰之后。那么既然惊蛰的节气已过，想必空中的春雷已然是隐约有声，祥龙驾临也便不再是捕风捉影的事情了。这里的龙其实代表的就是雨水，可见民间过“二月二”也无非是祈福的意思，那仪式里充满了对风调雨顺的期待。



写到这里，也便想当然的明白了北方人把年过得这么长的原因了——原来当“春风又绿江南岸”的时候，北方的气温尚低，有些地方甚至还没有开冻。面对那样的自然环境，在过去生产力水平极端低下的时候，人们正是为不事农桑暂时找到了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于是，满满的一个正月里，只管沉浸在年的欢乐当中，去纳祥、去祈福、去祝愿……只待“二月二”一过，人们便荷锄在肩，直奔田野。



记忆里，“二月二”这天理发的人特多，现在的情况依然如此。是否因了“二月二龙抬头”的民谚、朴实的乡人想在这天通过对头发的打理来沾上点龙的吉气？实则未可知也。比较流行的说法是“正月不剃头”，这仿佛一直都是条禁忌。少年时对这一禁忌敬畏有加，心里却总想弄明白原委。后来几经追问，才从明白人的口中听到了一句完整的话：“正月不剃头，剃头要死舅。”天哪！敢情这正月里理发还关乎直系血亲的性命安危!?难怪人们都要等出了正月才能理发了，看来这清规戒律还真是万万触犯不得的。



年龄稍长，知识渐丰，心里便又开始怀疑这“正月不剃头”的逻辑性，觉得这话一定是无稽之谈。及至后来终于从一篇文章中知道这风俗源自晚清时保守派与革命派的“辫子之争”后，心里才彻底释然了。起初的“不剃头”实则是不让割辫子。为了让那长长的大辫子再在后脑勺上多呆一个月，保守派挖空心思的炮制出了“正月不剃头”的歪理邪说，也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斗转星移，时过境迁，现在的人们早已打破了这些禁忌。现在想来，“二月二”理发其实是合情合理的。你想啊，人们为了过年，大都在年前早早的理了发，头发生长了一个月后，也的确应该打理一番了。什么借口呀，禁忌呀，现时的人们早已管不了那么多。



既然题为“走笔”，相信我这信马由缰的书写方式应该不会招致“行文语无伦次”的指责吧？在兜完这个大圈子之后，现在重新回到元宵节上来。



在过去，一年当中，家乡的大小节日大多以饺子当家，元宵节自然也不例外。在饺子吃过、鞭炮放过、彩灯看过、高跷旱船跑过之后，元宵节也就算是过完了。



后来的元宵节，一种叫做“汤圆”的甜食开始在家乡出现了。既然是甜食，想必是从南方传过来的，我的根据是“南甜北咸，东辣西酸”的饮食理论。



家乡的汤圆并不是从我记事起就有了的，只是到了后来才慢慢地出现在了记忆里。那时候，有一首歌常绕耳边，歌中唱道：“卖汤圆，卖汤圆，小二哥的汤圆是圆又圆……”。在我的记忆中，听到这首歌与吃到汤圆并没能同步，但是歌词却首先给了我一个理论上的概念——那就是“圆”和“甜”，以至于后来真正吃到汤圆时还不算陌生。



汤圆传入家乡后，人们习惯把它叫做“元宵”。我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起先总觉得“元宵”一词指的应该是正月十五的夜晚——也就是说，“元宵”是个表示时间的词儿，那么把“元宵”当作是一种食品的称谓会不会是以讹传讹呢？疑问在心，我便翻了《现代汉语词典》，发现那关于“元宵”的注释里果然有两种意思。其中的第二条解释便是“用糯米粉等做成的球状食品，有馅，多煮着吃。”从此，我也便理直气壮的把汤圆呼之为“元宵”了。



提起吃元宵，我便常常想起父亲给我们讲过的一个真实笑话：那时的元宵大约在家乡刚开始出现吧，父亲的一个年轻同事耐不住诱惑，便匆匆买了些，用纸包了回来。在宿舍坐定之后，便要郑重其事的开始享用这首次入口的东西。他挑了颗最大的元宵放入嘴里，嚼一回，咽下，感觉味道并不好；再捡一颗嚼了，咽下，味道依然不佳。如是者三，他便得出了一个结论：元宵的味道其实并不怎么样！年轻的同事出于好心，为了不至于使更多的工友上当，便逢人就讲他吃元宵的感觉。后来有人问他：“你是怎么吃的？”他答：“就直接吃了呀。”再问：“你没煮？”又答：“还要煮？”……同事们在一阵捧腹大笑之后，从此就创造了一个歇后语：某某人吃元宵——感觉不怎么样！那“某某人”自然就是父亲那年轻同事的名字了。



这样的故事现在听起来还有些令人喷饭，但在当时的岁月里，闹下这样笑话的人我想应该不止一个吧。



每到元夜，我便常常想起欧阳修的那首《生查子》：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这是描写上元节之夜的一首词，千百年来，无数人吟咏传颂，琅琅上口。词的意境于繁华中透着凄美，我一直觉得是描写元宵节的诗词作品中最好的一首。



北宋的国都东京汴梁，其实就是今天河南的开封。这座地处黄河岸边的都城，在正月刚过一半的时候，一定还是冬去不远、春寒料峭的光景，所以我想那垂柳的梢头未必就已泛起了鹅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在春光尚未彰显于柳梢之上的时候，情人就已经开始“相约黄昏”，是否早已预兆了来年的“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呢？翻过好几本书，均没有发现这样去注解的，看来也是我的凭空想象了。又或许欧词写的原本不是东京汴梁，而是更往南边的一座城池也未可知。若果真是那样，那么“月上柳梢”的夜色当真就是曼妙无比的了——想那挂满细碎柳叶的枝条在傍晚的春风中一边婆娑起舞，一边梳理着月光，有情人“相约黄昏后”，那又绝对是另一幅美丽的画面了。



自己少时读书总是囫囵吞枣不求甚解的。读王安石的《元日》时，觉得诗写得不错也就过目不忘了，但当时并未发觉临川先生诗中的“元日”与六一居士词中的“元夜”指的根本不是同一天。及长，再去品味两位大家的作品，才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这个错误是多么的荒谬可笑——“新桃换旧符”的习俗，只有新春伊始的时候才能上演；而“月上柳梢头”的自然现象也只有在人间月半的时候才能发生呀！自此以后，再读书时便越发谨慎了，否则再犯下那样的低级错误岂不贻笑大方乎？



现在，窗外的鞭炮声已然是震耳欲聋，而五颜六色的烟花也已染红了半边天，手机不住地鸣叫说明有朋友已经发来祝福的短信了。走笔至此，我也该吃上些元宵，然后与爱人一起领着孩子上街看灯去了……



2006年2月12日 转载请注名,出自爱情163网 www.aiqing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