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是50后，在那读书无用论的年代，清没有放弃读书的机会。因为清的父亲也是知识分子，家里也有好多藏书，所以在没事时，清就喜欢看父亲的书。70年代的上山下乡，他赶上了，他被下乡到一个陌生偏远的农村。
　　公社社员敲锣打鼓热情地欢迎了他们，清感到很光荣，也很自豪，可是接下来的日子他却高兴不起来了。铁锹和锄头在高高瘦瘦的他的手里根本不听使唤，尽管他很卖力，可还是总落后。莲出现了，她总默默的帮他。莲从小就生活在这片土地，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那种，身材丰满而结实。小憩时清就吹吹口琴或笛子给莲听……由于清小时候在父亲的指导下，练过书法，公社要写大字报啊、标语啊、漫画啊、都来找清，清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机会少了些，也轻闲了许多。那还是很保守的年代，虽然清和莲心意相通，也只是互相帮忙，心有灵犀而已，两人一起走路都要保持一定距离，怕别人说闲话。谁都没好意思提“爱”字。就在恢复高考的第一年，父亲第一时间通知了清，让他赶紧复习参加高考。
　　自从知道清要考大学，莲的心理一直忐忑不安，不知道应该祈祷清考上大学还是考不上大学。 清不负众望考上了一所理工大学。清拿着录取通知书来到莲的身边，第一次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我们结婚吧，这一届是不限制婚否的，要赶在开学之前。”莲使劲的点着头，任凭喜悦的泪水流湿了清的肩头。
　　大二下学期，女儿晶出世了，晶，机灵可爱。每次放假晶都由陌生不让清抱到走时的形影不离，难舍难分。终于熬到了毕业，清被分配到离他们的家人都很远的一个外省工厂工作，清和莲都不想再过分居的日子。在工作安稳后，清在工厂附近租了个房子，把莲母女接去了。莲在那没有户口，没有工作，就在家带孩子做饭，清就是她的整个世界。清脾气很好，从来没呵斥过莲，尽管莲也做错事，清总是等孩子睡着了告诉莲不该怎样怎样。在教育孩子上他们分歧最大，清主张培养孩子的个性，范点小错误不要马上就呵斥，在有外人时也要给孩子留点面子。莲则认为孩子还这么小，哪里有面子可言，犯错误就要当时呵斥，过后就忘了。可是清说乖孩子的发展空间太小，只有有个性的孩子发展空间才大。她还是听从了清的主张，当外人的面尽量少管教孩子，给她留点小面子，让她有点小脾气。后来厂子帮莲落了户口，分了房子，还给她联系了工作……晶九岁那年，一张体检表打破了这幸福宁静的小家庭，医院打电话让清去取莲的体检结果，清就知道出事了。莲得了乳腺癌。这晴天霹雳的消息，让清觉得头晕目眩，瘫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半晌才自言自语这事绝不能让莲知道，他和医生沟通好，就说莲得的是良性肿瘤，做个手术就好了。莲知道后坚决不同意切掉两个乳房，“如果把乳房切掉就不像女人了！呜呜呜……”最后决定留下那个还没发生病变的乳房。清安慰她说:“不管外形发生怎样的变化，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完美的女人。”可是术后不久，病变就转移到了另一个了。莲开始怀疑自己的病情，为什么良性的还能转移。大家看瞒不住了，就告诉她了，可是她却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不做手术。这个也切了就能保证病情不转移到别的地方吗，就能根除吗？既然保证不了就让她带着女人的特征走吧。
　　在病情恶化的日子里，清无微不至的照顾了莲，尽量满足她的一切愿望。莲对清说：“上天对我太好了，让我遇见你，让我感受到这么多的幸福，虽然我的生命短暂，但很美好，我非常知足。知道吗，我最幸福的是哪一刻？就是你说要娶我的那一刻。我以为你考上大学一定会不理我了，因为我们的关系从来没挑明过，你对我没有什么责任的。我想当的我比你拿到录取通知书时还兴奋，就对自己说，就是让我立刻死掉，我都知足，何况上天又让我享受了这么多年。我是个幸福的女人，我不遗憾，我知足。让我放心不下的是晶，你这么年轻有为，一定还会再婚的，我想得通。只是常言道：有后妈就有后爸。我想你能成为例外，千万别让我们的孩子受委屈啊。”清说：“你放心吧，我不会让晶受任何委屈的。我会把孩子放在第一位。”
　　华，受不了前夫的经常性殴打，离婚了。听说清从未与妻子红过脸，很羡慕，托人介绍认识了清。华有个五岁的女儿，华告诉清说她小时候也没妈跟着姑姑长大的，知道没妈的滋味，会好好的照顾晶的。这时晶11岁，每次华都带好多好吃的来看晶，女儿玲跟晶玩的也很开心。不久他们结婚了，孩子们也都互相改了口叫爸爸，妈妈。开始的日子还算不错，晶自己住小屋，床头放着妈妈的照片。玲跟他们一起住大屋。清反复的告诉华，发现晶哪不好、不对，跟他说，不要直接管教，我会管的。清也告诉晶有什么不满不要直接说，跟爸爸说，爸爸会给你做主的。清开的工资都交由华管，负责家庭一切开销。华的工资自由支配。华自己说有洁癖，她的东西不让别人碰，可是她的孩子随便碰，她的老公随便碰，算算也就晶是外人。晶除了一日三餐没有任何零食，玲却总能从妈妈的兜子里翻出好吃的来。时间长了矛盾就有了，清劝过华，要么多买些大家一起吃，要么你们在外面吃完了再回来，虽然晶比玲大几岁，但毕竟都是孩子，不能这样对待晶。这是小孩子最忌讳的事，这种错误我不原谅。华只给玲买水果零食的习惯并没多大改进，清也只好偷偷给点钱让晶自己买，吃完在回家。华也许是打斗的生活过习惯了，开始觉得还很新鲜很甜蜜，时间久了平静的日子让她觉得没激情。她总找茬吵架，清先是劝不要在孩子面前争吵，这样会影响孩子的心理健康。后来华再想吵架时，清就走出去，等她过劲了再回来。华也知道自己不对，可是就是控制不住情绪，这让清很难过。最糟糕的是当清打算躲避争吵时，华不让他躲了，一定要陪她吵架，搞得清身心疲惫，互相伤害。终于过不下去，一天晶拿根绳子从外面回来，华买菜去了，玲自己在家看电视。晶想拿剪子把绳子剪断，看到大屋剪子在桌上，就没进小屋，拿起剪子就用。玲看到了马上过来抢，“你怎么用我妈的剪子，没告诉过你我妈的东西你不能碰吗！”“我用一下也用不坏，你们为什么那么霸道，我爸的东西你们可以随便用，你妈的东西我就不能碰”“我不管，你就是不能碰我妈的东西。”“那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我就要碰，否则你们也别想碰我爸的东西。好吧，我把剪子还你，你也别看我家的电视了。”说着把电视关了，这时华回来了。玲哇的一声哭了，“妈，姐姐要用你的剪子我不让她碰，她就不让我看电视”“晶，你为什么欺负小玲，不是告诉过你不要碰我的东西吗，为啥不让小玲看电视。”“凭什么我爸的东西你们可以随便用，你的剪子我都不能用一下；凭什么我爸的钱你们可以随便花，你的钱买东西我就不能吃；凭什么你没事找事老气我爸，你过不惯不挨打的日子啊！”这是华跟晶的第一次正面冲突，清回来了，正看到华气得暴跳如雷，女儿晶也一副不甘示弱的样子。“听听你女儿说的话，就是说我不挨打难受呗！”“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走到外边走走”“走！你就知道走！我连小孩子都制服不了，叫我以后怎么过。今天就事我就全说了，以后你不准进小屋，借喊孩子起床就看两眼照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眼。我这么个大活人还赶不上死人，我早就看不顺眼了，惹急了我就把照片摔了！”晶瞪着红红的眼睛说：“你敢把照片摔了，我就敢把你杀了.”“来来来，我现在就摔，我看你怎么杀我。”清见劝不走华就对晶说：“赶快给我出来，小孩子怎么能说这种话。”清拉着晶在前面走，华不解恨还在后面骂，晶转过头去喊了一句: “你敢骂我妈，看我哪天把你嘴剪开。”清看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把晶送到朋友家暂住。清回到家，华还在没完没了的骂，“* * *看看你培养的好女儿，都敢杀人了！”“回头我会教育她的，不过你觉得我们还能在一起过吗，我们离婚吧。我们好聚好散，不要搞得互相仇恨了才分开。”华没有想到这点小事会令清要离婚，华可没想过离婚，立刻哭了起来，她知道清是个认真的人，不是随便说说的。“我会改的，我不跟小孩子计较了，我会对她好的，你不能跟我离婚，如果连你都跟我离婚了，谁还敢要我啊，大家都知道你是个好人。连你都要跟我离婚了，我不成了没人同情的人了吗。”“那也没办法，我们的性格差异真的很大，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何况你跟孩子又发生了正面冲突。我女儿的个性格我了解，我们不可能在和好了。跟你结婚是因为你的一句，你从小也没妈，会对我女儿好的。我才动的心，现在真相已经大白了，事实胜过一切，我还能相信你吗？个警告过你，你改了吗？”“你真要跟我离婚吗？那我告诉你，我死都不会跟你离婚的。除非你死了我当寡妇再嫁。”“既然这样那就算了，我现在收拾东西和你分居，分居到一定时间法院会自动判离的。”

　　第二天，清深深的给晶上了一堂生死课。告诉她要珍爱生命，不要义气用事，把她杀了你要做牢，青春还没绽放就要凋零了，得不偿失。生命是父母给的，你不能随便践踏。法律会解决一切的，以后再也不要有这种想法，不管对方是谁，都不要有过激的言行。武力不是解决问题的最终方法，最后还是要法律来解决。晶听懂了，她向爸爸保证不会再发生类似的行为了。清说：“我要和华离婚了。”“是因为我吗？” “不是，我早就不想容忍她了。”
　　华继续履行她死也不离婚的诺言，在法院大哭大闹，说还有感情基础，只是跟小孩子吵架而已。最后使出她的杀手锏，要敢判她离婚她就一头撞死在法院。除非清吧所有财产都给她。她认为清是不会答应的，可是清决定把所有财产都给她也要离婚，清只拿走了他和晶的衣物。
　　清带着孩子租了个房子。清是技术骨干，为人口碑又好，给清介绍对象的依然络绎不绝。清说：再找一定找个心地善良的，保证能对女儿好的，这是前提，没有这点就别往下说了。最好是农村的，感觉还是农村人实在。有人介绍了琴。琴28岁，在农村是大龄姑娘了，长相一般，为人老实节俭。单位又给清一套房子，琴的农村户口也变了城市户口【当时知识分子有这待遇】结婚前夕清找了介绍人，立下字据，如果因为对孩子不好离婚，琴将得不到任何财产【真是一年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啊】。
　　琴真是勤俭过日子的好手，从不错花一分钱。她要是一个人在屋里，天不黑到伸手不见五指是不会开灯的，自来水龙头下面放个盆 每天都滴答滴答的接水，自己出门从不坐车，全靠走。但晶上学的费用绝不克扣，也不让晶帮着干家务，总是说：“你学习去吧，这点活不算啥，我一会就干完了。”晶要上初中了，琴怀孕了，晶要爸爸帮她找一个住校的学校，说这样大家都方便，也不会有什么矛盾了。爸爸说晶真是长大了，知道为爸爸着想了。不过清要晶确实心里不感到委屈才行，如果在学校住不习惯可以随时回家。琴生了个儿子，瑞。
　　晶住校后，除了正常交给学校的住宿费、伙食费外，琴只同意每月给晶 30元零花钱，清想多加点，琴不同意，按她的计算标准这已经很奢侈了。清知道现在的女孩子，这点钱肯定是不够的。他想着将来自己的发明创造奖、改革革新奖之类的，瞒下些，不都上交给琴，问题就解决了。所以在琴的坚持下清没有和她争执，就同意了。在一个周末，晶回家时，清把瞒下的50元革新奖偷偷的给了晶。晚上晶走后，琴把瑞哄睡了，清正在洗脚。琴突然给清跪下，问：“清，你说我对你咋样，对这个家咋样，对晶咋样。”清有点发蒙，“挺好的，你跪着干什么，快起来，有话坐着说。”“等你回答完我的问题我再起来。”“你快说吧”“你兜里今天为什么少了50块钱。”“你翻我兜了。”“嗯”“就为50块钱你就值得下跪吗？”“我觉得值，你就快说吧，你给谁了？我就要你一句实话。”清见满不住了，就说：“我给晶了，我早就说了，30块钱不够，你不能要求孩子像你一样节俭，不参加任何活动。这样晶会被人瞧不起，吃不开的。再说我们又不是真的穷的这种地步，我的工资不够高么，奖金不够多么。挣钱就是用来花的，你整天攒钱不让花，那挣钱还有什么意义啊。我知道你节省，是好习惯，但是你不能把你的生活习惯强加给我们啊。”“我早就打听过你发了多少钱，都是什么钱，你少报50块钱我都知道，我就想看看你把钱花哪，果然不出我所料。”最后他们达成协议，每月给晶加20元，清不在偷偷给钱。看到别的孩子吃麦当劳、肯德基，想想晶没吃过，别的女孩有的一些小玩具、小礼品……清心里很不是滋味，同是生活在这个时代，他不想让孩子得到不同的待遇,自己又不是没有能力让孩子过好日子，但清也不想让琴难以接受。清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清开始往各报社投稿和参加各项有奖活动。稿件用笔名，地址都留晶的学校，和晶的名字，清开始给晶写信，告诉她自己的想法，和都寄出了哪些稿件，参加了哪些有奖活动，让晶注意查收。晶把收到的稿费存起来，把领到的奖品折价卖掉，晶没有感到经济危机。晶告诉爸爸，工作本来就很累了，不要再为自己熬夜了，钱省点花够了。清总是说：“爸不累，爸这样觉得更充实。”晶也想参与爸爸的活动，清不让。要她把心都用在学习上，其它事情都交爸爸处理。就这样晶愉快地度过了初中、高中，考上了理想的大学。上大学后，晶的时间充裕了，就学着爸爸的样子，参与投稿，参加活动，既锻炼了自己，也增加了收入。
　　琴的节省越来越让清难以接受，让她一起去看看电影，她说家里有电视花那钱干啥。带瑞一起到公园走走，坐公交车她嫌人多，打车怕花钱，非要走着去。清不同意，说走到公园都没劲了，还哪里有兴趣欣赏风景。清这次没听她的打了个车，清和孩子都上去了，琴就是不上，就要走着去。结果，清带着瑞先到公园门前坐在地上等琴，游了一次不愉快的公园，后来清干脆自己带着孩子逛公园，不带琴了。每当清挑灯夜战，看报纸，写小说、散文时，琴总是嫌费电。音乐琴听不懂“整天那几首，连唱歌的人都没有，铛铛的烦不烦那。”瑞想要玩具，琴也不让买，“两天半就弄坏了，买它干嘛！”琴除了攒钱没有其他爱好，清觉得和琴在一起找不到任何乐趣。清只有把精力和时间更多的用到工作和写作上，已经不只是为了给晶攒钱，也是一种感情的宣泄。晶看着日益消瘦的爸爸，早以劝过他不要再为自己挣钱了，自己能养活自己了。清说了自己的感受，说写作业是感情宣泄，晶也就没在说什么。
　　大三的暑假，晶回家发现爸爸脸色灰黄，很难看，饭也吃不太多。就劝爸爸检查检查，清说过两天吧，现在厂子离不开人，没事，但晶发现爸爸吃的越来越少。就说你请半天假就行，查完你就上班，耽误不了多长时间，没事心里就有底了。早晨晶硬拉着清去了，一检查，大夫就没让回家，马上住院吧。“不行我得回去安排安排，没什么大不了的吧。”“等进一步检查吧，反正不是好事，你要有心理准备。”清见医生很严肃，也没敢坚持。晶跟在医生后面撵出去，医生小声嘟囔“命都快没了还上班”“医生你说什么，我爸的病很严重吗”“可能，初步怀疑肝癌。”“什么”“要再查查，让你爸好好配合。”晶呆呆的站在那，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个方向走。原以为就是肝炎什么的，没想到这么严重。晶知道就凭爸爸的判断 能力瞒是瞒不住的，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结果是残酷的，肝癌晚期，一般还有60天。
　　清接受了现实，问琴有什么打算，琴说：“如果你的病能治好，砸锅卖铁，借钱我也给你治。”清说：“好了，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了。”清放弃了治疗，除了公款可以报销的，自费的一概不花。清对晶说：“我想得开，有多少比我们有钱的，名人、明星花几百万都治不好，我们还努力啥，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我不想把你琴姨攒的钱花在我的病上，瑞还小，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这下她攒的钱能用上了，如果她不让你感到郁闷，能有这病吗，你没病她不一直有钱花吗。”“话到此为止，以后千万别互相埋怨，这就是命，也许她就能过紧衣节食的日子。你的学费我已经单独给你立了存折，我就放心不下瑞，跟着她遭罪了，如果你将来有能力，就帮帮瑞吧。”晶已经泣不成声，点头“嗯”。“你真没有男朋友吗？”“没有，看到师哥师姐们毕业痛苦的分离，我不敢尝试。”“爸爸看不到你结婚那一天了，我们单位去年新来的大学生叫明的，我看他不错，没事还能专研点业务，我有好多专业书，都很贵的，我不想让你姨当废纸给卖了，就送给他吧，别人也用不上，你顺便看看人咋样。”晶点头。明来看望清时，晶把书送给了他。“明咋样？”“以后再说吧，他给我留了电话和QQ号，现在没心情。”“不管怎样，我都支持你的选择，我只是给你提供一个参考，别影响你的决定。一定要找一个素质高，性格好的男友，钱是可以赚的，性格决定命运。”“知道了”“知道吗，我只有跟你妈妈在一起是为爱情，跟她们在一起是为了生活。我真希望有未知世界，这样我就可以和你妈妈长久在一起了。”
　　40天后，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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